1981年,贵州演员为争取角色剃成光头,理发师傅直呼:你长这样有问题!导演当场拍板录用
「你这副长相,真让人看着不对劲啊!」
1981年的某一天,在西安城内一间老字号理发店里,一位干了几十年的理发师傅瞪大眼睛,盯着刚刚被自己剃成光头的顾客,眼神里充满了戒备。
这位师傅哪里知道,坐在理发椅上的这个人名叫孙飞虎,来自贵州话剧团,只是个普通演员。而今天这次理发,是他为了争夺《西安事变》里蒋介石这个角色,下的一步险棋。
谁能想到,他这个破釜沉舟的举动,在大导演成荫眼里,差点让他第一时间就被淘汰出局。
这背后究竟有什么故事?孙飞虎的职业生涯又是如何因为这个光头发生转折的?
时间回到1980年冬天,在贵州省话剧团打拼多年的孙飞虎,日子过得平淡如水。
排练厅里冷得很,他穿着厚棉衣,双手捧着搪瓷杯子取暖,杯子里冒出的热气和嘴里呼出的白雾混在一起,遮住了他那张略显愁苦的脸。
论演技,他在团里算得上数一数二,同事们都认可他的实力。
《枫叶红了的时候》中的陆峥被他演绎得入木三分,《布依女》的主要角色也让他拿捏得恰到好处。
但问题在于,演技好和出名根本是两回事。那个年代,困在西南边陲一个省级话剧团的演员,想要被全国观众认识,难度极大。
机会这东西就像远处忽隐忽现的光亮,你根本不确定它是否会照到你身上,但必须时刻准备好,一旦出现就立刻冲上去。
这年年底,北京传来一份公文,如同在平静水面投下巨石,全国各大电影厂和文艺团体都因此沸腾起来。
上级决定,要将「西安事变」这段历史搬上银幕,纪念这一重大事件发生四十五周年。任务交给了实力雄厚的西安电影制片厂,操刀的正是拍过《钢铁战士》《南征北战》等经典作品的老导演成荫。
成荫这个人以严谨著称,对待历史的态度近乎苛刻。
接下这个项目后,他在厂领导面前表态:「这部片子不仅要拍出来,还要拍成经得起历史检验的作品。每一个角色,特别是主要人物,形和神都必须到位!」
选角工作随即在全国范围内展开。
张学良、杨虎城、宋美龄、宋子文……一个个历史人物的扮演者经过层层筛选。
但最让成荫和整个剧组头疼的,是最核心的角色——蒋介石由谁来演。
这个角色实在太难了。
他不是那种简单的脸谱化人物,在「西安事变」这个特殊时刻,他内心的挣扎、倔强、愤怒、屈辱,都需要演员用极其细腻的表演呈现出来。
更麻烦的是,这个人的相貌早已通过各种新闻照片和影像资料深深印在老百姓脑海中,观众对他的长相、口音、举止都非常熟悉。
找一个「形似」的人,成了剧组的头号难题。
「导演,北京上海我们都跑遍了,圈内有名的特型演员都看过了,总感觉……总感觉差点意思。」负责选角的副导演愁眉苦脸地向成荫汇报。
成荫坐在堆满资料的办公桌后,把烟头按在烟灰缸里,眼神锐利:「差点意思,具体差在哪?是外形不符,还是演不出那种气质?」
「两方面都有问题。」副导演长叹一声,「有些老前辈,化完妆看着挺像样,但一开口说话,满嘴北京腔,听着就别扭。还有些人演技没得说,可那张脸跟委员长完全不搭,化妆师都束手无策。我们要的是『这一个』蒋介石,不是随便凑合个『差不多』的。」
成荫听懂了。
他要的不是表面的模仿秀,而是一个能和角色融为一体的演员。
他站起来在屋里踱步:「把范围扩大!别只盯着电影圈那几张熟面孔。话剧团的、戏曲院的,全国各地的团体,全都筛查一遍!就算是新面孔,只要合适,我照样用!」
就在剧组把搜索网撒向全国各地的时候,一份来自贵州省话剧团的演员资料,送到了成荫的办公桌上。
资料很简单,一张黑白照片,下面附着几行字:孙飞虎,贵州省话剧团演员,舞台经验丰富。
照片上的孙飞虎,方形脸,浓眉毛,眼神深邃,但说实话,和大家印象中那个瘦削的蒋介石,完全不像。
「这位……」副导演有些犹豫,「成导,孙飞虎我听说过,在话剧舞台上确实有实力,但这张脸……是不是差距太大了?」
成荫没有立即回答,他拿出放大镜,凑近仔细观察照片上那双眼睛。
那双眼睛里有一种难以言说的东西,有刚毅,有审视,还有一丝隐藏很深的脆弱。
这正是他一直在蒋介石身上寻找的那种复杂气质。
「叫他来西安见个面。」成荫的决定让人意外。
「可他根本不像委员长啊,导演。」
「像不像,一张照片怎么能说明问题。况且,我们有王希钟老师这样的化妆大师,『外形』的问题总有办法解决。我看重的是『神韵』。你去找几段他的话剧表演录像看看,看这个人演戏有没有那种『内在力量』。」成荫拍板决定。
几天后,副导演又来找成荫,脸上掩饰不住兴奋:「成导,您眼光真准!我把孙飞虎的表演片段反复看了好几遍,那种感觉,既沉稳又有张力,确实有门道!」
就这样,一纸调令,跨越千山万水,从古都西安飞到了云贵高原的贵阳。
贵州省话剧团团长把这封盖着「西安电影制片厂」红印的信交到孙飞虎手里时,他整个人都愣住了。
「小孙,天大的机会!」团长激动地拍着他的肩膀,「西影厂,成荫大导演的《西安事变》,点名要你去试镜!演谁你猜?蒋介石!」
孙飞虎握着那张薄薄的纸,手都在发抖。
心跳如鼓,既兴奋又茫然,更多的是一种巨大的压力。
「让我?演蒋介石?」他喃喃道,声音有些颤抖,「团长,您不是开玩笑吧?我这张脸,跟委员长怎么都不搭啊?」
「白纸黑字都在这里了,还能有假?」团长把那张纸在他面前晃了晃,「成荫导演什么级别的人物?他既然指名要你,肯定有他的考虑。小孙,这种机会一辈子可能就这一次!你必须抓住!别想太多,赶紧收拾行李,去西安!给我们贵州话剧团争光!」
周围同事一下子都围了上来,羡慕的、嫉妒的、祝贺的,各种表情交织在一起。
「飞虎,你这是要飞黄腾达了!」
「将来有出息了,可别忘了我们这些老朋友!」
孙飞虎站在这一圈热闹中,脑子反而一片空白。
他心里清楚,这不是一次普通的试镜,这是一场赌上全部的冒险。
赢了,他能从一个地方话剧演员,一跃成为全国知名的电影演员;输了,他可能会被贴上「不行」的标签,以后的路更加艰难。
他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闷了整整一天,把那封信看了无数遍。
天黑后,他把能找到的所有关于蒋介石的照片和资料都摆出来,一张张和镜子里的自己对比。
镜子里的那张脸,方正,双眼皮,眼神虽然明亮,但整体给人的感觉是正直、老实,典型的「正派脸」。
再看照片上的蒋介石,颧骨高耸,两颊凹陷,特别是那双眼睛,一只单眼皮一只双眼皮,眼神锐利而阴沉。最显眼的,是头上那个光亮的秃头。
「不像,差太远了……」孙飞虎对着镜子苦笑。
他甚至模仿照片里蒋介石的姿态,摆出一副威严的样子,但怎么看怎么觉得滑稽。
「神似……神似……」他嘴里反复念叨着成荫导演的标准。
演技方面,他心里有底。在舞台上摸爬滚打这么多年,他有信心把人物的内心世界表现出来。
但「形似」这道关卡,就像一座无法翻越的大山,横在他面前。
观众首先看到的是脸,如果脸不对,你演得再好,观众也很难入戏。
那几天,孙飞虎整个人都陷入了执念。
走路时想,吃饭时想,连做梦都在琢磨怎么才能让自己「更像一点」。
他模仿蒋介石带宁波口音的说话方式,模仿他挺直腰板的军人姿态,但每次照镜子,那种失落感又涌上来。
去还是不去?
如果去了,面对导演和那些竞争对手,自己这张脸一出现,会不会立刻就被淘汰?那也太丢人了。
如果不去,这辈子恐怕都会活在遗憾中。
脑子里纠结了好几天,孙飞虎骨子里那股不服输的劲头最终占了上风。
去!一定要去!哪怕只有一丝希望,也要拼一把!
就算最后没选上,能见识成荫这样的大导演,能开开眼界看看大厂的水平,也不算白跑。
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孙飞虎登上了开往西安的绿皮火车。
车轮咣当作响,窗外的景色不断变换,他的心情也跟着起伏,一会儿充满期待,一会儿又被焦虑包围。他的行李不多,但关于蒋介石的书籍和资料装了满满一箱子。
他决定,要用这几天时间,让自己完全沉浸到这个角色中。
火车到站后,孙飞虎被安排住进了西影厂的招待所。
第二天,他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的成荫导演。
成荫比他想象的还要严肃,不苟言笑,那双眼睛像能看穿一切,让人无处躲藏。
和他一起来试镜的,还有好几位从各地赶来的知名演员。
孙飞虎扫了一眼,心里凉了大半。
那几位,有的本身就是专业特型演员,有的虽然不是,但脸型轮廓明显比他更接近蒋介石。
「孙飞虎同志,从贵州来,路上辛苦了。」成荫导演的开场白客气,但语气听不出任何感情色彩。
「不辛苦,感谢成导给我这个机会。」孙飞虎紧张得手心冒汗。
「你的资料和话剧录像,我们都看过了。」成荫朝旁边的椅子点了点头,「先坐下。今天就是聊聊,你对蒋介石这个人物,有什么理解?」
这个问题,正好问到了孙飞虎准备的内容。
来之前,他把蒋介石的生平、性格、在西安事变前后的心理变化,研究了无数遍。
他压抑住紧张,把自己对这个人物的理解层层展开。
他没有简单地把蒋介石定义为好人或坏人,而是从历史人物的角度,把他在那个特殊时刻的复杂心态详细剖析:作为最高领袖的威严和自负,遭遇兵谏时的暴怒和羞辱,被扣押后的绝望和求生本能,以及刻在他性格里的固执和猜疑……
孙飞虎越说越投入,仿佛他不是在分析一个戏剧角色,而是在讲述一个认识多年的「老朋友」。
成荫导演一直静静听着,偶尔点头。
等孙飞虎说完,屋里安静得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其他几位候选者脸上,都是惊讶和凝重的表情。
他们完全没想到,这个名不见经传的贵州演员,对角色的理解居然达到了这种深度。
成荫终于开口了,他赞许地看了孙飞虎一眼:「说得非常到位,很有深度。你对人物的把握程度,超出了我的预期。这说明你在『神似』方面下了真功夫。」
孙飞虎心里一暖,正要开口致谢,成荫导演的话锋突然转变。
「但是,」成荫导演的目光重新变得锋利,他指了指孙飞虎的脸,「表演终究是视觉艺术。你理解得再深,观众第一眼看到的还是你的脸。孙飞虎同志,我直说了,你的外形条件,和我们需要的角色形象,差距相当大。这一点,你自己应该也清楚吧?」
这句直白的话,像一盆冷水浇下来。
孙飞虎刚燃起的希望,瞬间熄灭了。
他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一个字。
没错,这正是他最担心的问题,也是他无法回避的致命缺陷。
「化妆师王希钟老师也在场。」成荫转头看向旁边一位戴眼镜的老先生,「王老师,您看看,如果让孙飞虎同志来演,造型上还有多少操作空间?」
王希钟老师是那个年代国内顶级的化妆大师,为无数电影创造过经典形象。
他推了推眼镜,走到孙飞虎面前,前后左右仔细观察了很久,最后摇了摇头。
「成导,困难很大。」王希钟老师说话很直接,「孙同志这张脸是方形脸,骨架端正,但委员长是典型的尖脸,颧骨高,下巴尖。这种骨骼结构的差异,靠贴假皮、打阴影这些化妆手段,很难从根本上改变。而且,他头发太浓密了,即使戴光头假发套,边缘处理起来也很困难,拍特写镜头时容易穿帮。」
王希钟老师这番话,等于给孙飞虎下了「死刑判决」。
屋里的气氛瞬间凝固。
孙飞虎坐在那里,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他能感受到其他候选人的目光投来,有同情的,也有幸灾乐祸的。
他千里迢迢从贵州赶来,难道就是为了当众被宣布「你不合适」?
他咽不下这口气。
「成导,王老师,」孙飞虎突然站起来,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沙哑,「我知道自己的外形差距很大,这是我的弱点。但是,请您再给我一次机会!『形』的不足,我会拼尽全力去弥补!我可以减肥,把脸瘦下来!至于头发……」
他停顿了一下,好像下了一个重大决定。
「至于头发,我可以剃掉!剃成光头!我不用假发套!」
话音刚落,全场哗然。
在那个年代,演员为了一个角色把头剃光,是件非常罕见的事,需要极大的勇气。
这意味着电影拍完后很长一段时间,他都无法接其他需要头发的角色,甚至会影响他正常的话剧演出。这是不小的牺牲。
成荫导演和王希钟老师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意外。
成荫重新审视眼前这个固执的演员。
他从孙飞虎的眼睛里,看到了一种破釜沉舟的决心,一种为了艺术不顾一切的执着。
这种精神,正是他在其他圆滑或犹豫不决的候选人身上没有看到的。
「剃光头?」成荫的语气依然平淡,但眼神里多了几分审视,「孙飞虎同志,你要想清楚。头发剃了,可不是几天就能长回来的。如果,我说如果,你剃完头,我们最后还是没选你,你怎么办?」
这是一个残酷的问题,也是一场严峻的考验。
孙飞虎额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他明白,这是导演抛给他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也是在试探他的决心有多坚定。
他深吸一口气,目光坚定地看着成荫。
「导演,为了能演好这个角色,我愿意赌这一把!就算最后落选,我也认了!至少我努力过,争取过,心里没有遗憾!」
他的声音不大,但每个字都铿锵有力,在安静的房间里回响。
成荫沉默了。
他盯着孙飞虎看了足足半分钟,然后缓缓点了点头。
「好。我给你三天时间。」他没有做任何承诺,只是说,「三天后,我再看看你的造型。」
这句模棱两可的话,却让孙飞虎在绝境中看到了一线希望。
他心里明白,必须牢牢抓住这最后的机会。
从房间出来,孙飞虎没有回招待所,而是直接去街上找理发店。
他要找一家理发店,立刻,马上。
八十年代初的西安古城,还保留着浓厚的传统气息。
沿街的店铺大多是老字号,门面古朴典雅。
孙飞虎走了一段路,看到一家挂着「国营理发店」牌子的店面,推门进去了。
店里是老式布局,几把铸铁理发椅,墙上贴着月份牌美人画,空气里弥漫着洗发水和剃须泡混合的特殊气味。
几个上了年纪的师傅正慢条斯理地给客人理发、刮胡子。
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师傅看到他进来,热情地招呼:「同志,理发吗?」
「对,理发。」孙飞虎在一把空椅子上坐下。
「想要什么样式?平头?三七分?」老师傅展开围布,准备给他围上。
孙飞虎看着镜子里自己那一头乌黑浓密的头发,做了最后一次审视,然后闭上了眼睛,像在和一位老朋友告别。
他再睁开眼时,目光已经变得无比坚定。
「师傅,」他沉声说道,「给我剃光头。」
「什么?」老师傅的动作停住了,以为自己听错了,「剃光头?小伙子,你没开玩笑吧?这……好好的头发,剃光了多可惜。现在年轻人谁还剃光头,那都是老年人,图个方便凉快。」
在那个年代,年轻人剃光头确实是件怪事,不是家里出了什么变故,就是犯了什么错,总之不是什么好兆头。
孙飞虎知道师傅会疑惑,他早就想好了说辞:「师傅,您别多想。我……我身体有点问题,要去医院检查,做脑电图。医生说必须剃光头。」
这个理由听起来合情合理。
老师傅「哦」了一声,虽然还是觉得可惜,但既然是看病需要,他也不好多说。
「那行,你坐好。」老师傅拿起电推子,嗡嗡的声音响起来。
冰冷的刀头贴上头皮的瞬间,孙飞虎的心也跟着颤了一下。
他看着镜子里,自己的头发一缕缕掉落,露出青白色的头皮。
他心里百感交集,有不安,有迷茫,但更多的是一种义无反顾的决心。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已经没有退路了。
随着最后一缕头发落地,一个全新的形象在镜子里呈现出来。
老师傅放下电推子,拿起热毛巾,仔细地给他擦拭头皮。
擦完后,他退后几步,打量着自己的「作品」,但看着看着,他的表情渐渐变了。
他皱起眉头,眼神里充满了惊讶、困惑,最后甚至带上了一丝警惕。
他绕着孙飞虎转了两圈,那眼神,就像在看什么奇怪的东西。
孙飞虎被他盯得心里发慌,忍不住问:「师傅,怎么了?是……是剃得不好吗?」
老师傅没有接他的话,而是凑近了些,压低声音,用一种特别严肃的语气说:「同志,我跟你说句实话,你别介意。你这副样子……有古怪!」
孙飞虎愣住了:「有古怪?我哪里古怪了?」
老师傅指了指镜子里的他,又指了指自己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
「同志,我干了几十年理发匠,什么样的人没见过?可你这模样……」老师傅的声音压得更低了,眼睛直勾勾盯着孙飞虎那颗光亮的脑袋,「你这个人,真的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孙飞虎心里一惊,这是什么意思?他赶紧转头照镜子,想看看自己是不是头被剃歪了,还是头皮上长了什么东西。
但镜子里的那张脸,把他自己都看呆了!
天啊!这还是他孙飞虎吗?
没有了那头浓密的黑发,他那张方正的脸突然间就改变了!高高的颧骨突出来了,两颊看起来比之前凹陷了许多,特别是那颗光溜溜的头在灯光下泛着青白色的光泽,配上他那双本来就深邃的眼睛……
天哪!这不就是蒋介石的样子吗!
老师傅往后退了一步,用手指着镜子,又指指孙飞虎,嘴巴张得很大:「同志,你老实告诉我,你到底是做什么的?你这长相,跟那个……那个……」他话说到一半,硬是咽了回去,眼神里全是疑惑,「你别跟我说你是来看病的!我剃了四十年头,还从没见过有人看病能看成这副模样!」
孙飞虎这才反应过来,老师傅为什么这么吃惊!
这位老师傅肯定见识广,一看他剃完光头的样子,马上就联想到了那位历史人物!在那个年代,长得像蒋介石可不是什么好事,老百姓心里多少会觉得不吉利。
孙飞虎赶紧站起来,激动得声音都颤抖了:「师傅师傅,您误会了!我是演员,演员!我是来试镜拍电影的,就是要演那位……哎呀,您明白的!」
「演员?」老师傅半信半疑地打量他,「拍电影?」
「对对对!西影厂,成荫导演的《西安事变》!」孙飞虎把事情的前因后果快速讲了一遍,「导演觉得我不像,我这才下决心把头发剃了!师傅,您刚才那话,是不是觉得我现在……挺像的?」
老师傅这才恍然大悟,他围着孙飞虎又转了一圈,越看越觉得神奇:「像!太像了!我告诉你啊同志,我年轻时见过那位的照片,还在新闻电影里看过他的影像。你这一剃完头,那种感觉一下就出来了!特别是这眼神,还有这头型,简直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我刚才都吓了一跳,还以为撞邪了呢!」
孙飞虎的心跳得像打鼓一样,比刚才剃头时还要激动!
他做梦都没想到,自己这个「致命缺陷」居然会因为一个光头被扭转过来!
「师傅,您说的是真话?真的像?」他抓着老师傅的胳膊,生怕听错了。
「能有假吗?我这双眼睛可毒着呢!」老师傅拍了拍他的肩膀,「小伙子,你这次算是赌对了!你这造型要是拿回去给导演看,我估计十有八九能成!」
孙飞虎恨不得当场跳起来!
他掏出钱,手抖得都快数不清了,塞给老师傅时还不停地道谢:「师傅,您这手艺真是太棒了!您可帮了我大忙了!要是我真能拿下这个角色,改天我一定回来好好感谢您!」
「哎,客气什么!」老师傅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线,「我也就是个理发的,能帮上你的忙,我也开心!你好好演,给中国演员争脸!」
孙飞虎从理发店出来,整个人都飘飘然的。
西安城的暮色降临,街上的路灯一盏盏亮起来,把他那颗光头照得更加明亮。
路上的行人纷纷侧目,有的看他一眼就赶紧转开,有的还小声议论着什么。
孙飞虎顾不了那么多了,他现在只想以最快的速度回到剧组,让成荫导演看看他这个新造型!
但转念一想,不行!
成导说的是三天后,现在才第一天,如果他这么急匆匆地跑回去,会不会显得太冒失?而且,他得利用这三天好好研究,怎么把这个外形优势发挥到最大。
接下来的两天,孙飞虎把自己锁在招待所的房间里,开启了魔鬼训练。
他对着镜子一遍遍练习蒋介石的神态、表情、说话的语调。
那双眼睛怎么眯?怎么瞪?怎么表现出那种阴沉的感觉?
嘴角怎么抿?怎么撇?怎么呈现出那种高高在上又憋屈愤怒的矛盾心理?
站姿怎么挺?走路怎么迈步?手怎么放?
他把收集的照片摆了满满一桌子,一张一张地研究,一个细节一个细节地琢磨。
饿了就吃两口馒头,渴了就喝几口凉水,连觉都睡不安稳,半夜醒来还要爬起来对着镜子练习。
招待所的服务员从门缝底下看到灯光,还以为他出了什么事,敲门问了好几次,每次他都含糊地说自己在背台词。
第三天一早,阳光刚刚照进窗户,孙飞虎就醒了。
他站在镜子前,深吸一口气。
镜子里那个人,已经不再是那个从贵州来的普通话剧演员孙飞虎了。
那是一个活生生的、站在历史关键时刻的、威严而复杂的领袖形象。
「今天,就是决战时刻了。」他对着镜子里的自己说了这句话,声音沉稳而坚定。
上午九点整,孙飞虎准时出现在西影厂的摄影棚门口。
他戴着一顶帽子,压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
传达室的老大爷认出他来,笑着打招呼:「小孙,又来了?成导他们在里面等你呢!」
「谢谢大爷!」孙飞虎加快了脚步。
他推开摄影棚厚重的门,里面的灯光刺得他眯了眯眼睛。
成荫导演、王希钟老师,还有几位剧组的主创人员,全都在场。
他们正围在一起讨论着什么,听到开门声,全都抬起了头。
「孙飞虎同志来了。」成荫导演的声音依然平淡,「三天时间,考虑得怎么样?」
孙飞虎没有说话,他走到灯光最亮的地方站定,然后慢慢地,像揭开一个谜底一样,把头上的帽子摘了下来。
那一刻,整个摄影棚里的空气都静止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定格在他的脸上,眼睛睁得滚圆,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
王希钟老师手里的茶杯「啪」地一声掉在地上,他根本顾不上,整个人僵在那里。
成荫导演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眼睛里迸发出一种难以形容的光芒。
他大步走到孙飞虎面前,围着他转了一圈,又一圈,每转一圈,他的呼吸就急促一分。
「这……这……」成荫导演罕见地结巴了,「孙飞虎同志,你真的把头发剃了?!」
「报告导演,剃了!」孙飞虎挺直腰板,目光坚定,「一根不留!」
王希钟老师这时也回过神来了,他像发现宝藏一样冲过来,抓起孙飞虎的脸左看右看,上看下看,嘴里不停地惊叹:「妙啊!简直太妙了!成导您看,这颧骨的高度,这下巴的线条,这眼窝的深度,剃完头之后全都显现出来了!特别是这头型,跟委员长简直一模一样!」
他退后几步,眯着眼睛审视,越看越兴奋:「我干这一行这么多年,见过不少特型演员,可从来没见过天生条件这么契合的!孙同志,你这颗光头,简直是老天赏饭吃!有了这个基础,我只需要稍微调整一下眉毛形状,在颧骨和鼻梁上打点高光,再把嘴唇颜色压一压,绝对能以假乱真!」
成荫导演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那是一种如释重负的笑,也是一种找到至宝的笑。
他拍了拍孙飞虎的肩膀,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赞赏:「小孙,你这步棋走对了!你不只是剃了个光头那么简单,你是让我看到了一个演员对艺术的敬畏,对角色的执着。这份勇气和决心,比什么都宝贵!」
孙飞虎的眼眶瞬间就红了。
他这三天的煎熬,这一路的忐忑,所有的付出,都在这一刻得到了回报。
「成导,您的意思是……」他的声音有些颤抖。
「还用说吗?」成荫导演哈哈大笑起来,声音在空旷的摄影棚里回荡,「蒋介石这个角色,就是你的了!从现在起,你就是剧组的正式成员!不过我话说在前面,接下来的日子可不轻松,你要跟着王老师学化妆,跟着动作指导学姿态,还要把那口宁波腔练得炉火纯青。能不能受得了这个苦?」
「能!」孙飞虎几乎是喊出来的,声音响亮得震得棚顶的灯都晃了晃,「别说吃苦,就算让我上刀山下火海,我也绝不皱一下眉头!」
摄影棚里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在场的工作人员纷纷围上来,有的和他握手,有的拍他肩膀,有的竖起大拇指。
「小孙,干得漂亮!」
「这下我们的《西安事变》有希望了!」
「你这光头剃得太值了!」
王希钟老师拉着孙飞虎就往化妆间走:「来来来,我们现在就试试妆!我要看看你这张脸上了妆是什么效果!」
化妆间里,明亮的镜子前,孙飞虎坐在椅子上。
王希钟老师戴上老花镜,拿起各种化妆工具,开始在他脸上精心雕琢。
眉毛修得更细更锐利,眼窝打上阴影显得更深邃,颧骨扫上高光更加突出,嘴唇的颜色调成略带苍白的肉色……
每一个步骤,王老师都做得极其仔细,时不时退后几步观察效果,然后再凑近调整细节。
一个小时过去了。
「成了!」王希钟老师放下手里的粉扑,长出了一口气,「孙同志,你自己看看!」
孙飞虎睁开眼睛,看向镜子。
镜子里的那个人,让他自己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那不是他孙飞虎,那就是蒋介石本人!
那双眼睛里的锐利,那张脸上的威严,那种高高在上又心思深沉的复杂气质,全都被化妆的技巧和他自身的理解完美融合在了一起。
「王老师,您这手艺……简直太神了!」孙飞虎激动得不知道说什么好。
「别光夸我,主要是你底子好。」王希钟老师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线,「有了这张脸,加上你对角色的把握,这部戏想不成功都难!」
成荫导演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进来。
他站在门口,静静地看着镜子里的孙飞虎,看了足足两三分钟。
然后,他缓缓点了点头,声音里带着一种如释重负的满足:「对了。这就是我要的蒋介石。小孙,你没让我失望。」
孙飞虎从椅子上站起来,向成荫导演深深地鞠了一躬:「感谢导演给我这个机会。我一定全力以赴,不辜负您的信任!」
「好好干。」成荫导演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的人生,从今天起就要改写了。」
接下来的日子,孙飞虎像着了魔一样沉浸在角色里。
从早到晚,他不是在片场就是在化妆间,要么就是窝在招待所里研究历史资料。
他把蒋介石在西安事变前后的所有言行举止都研究得透彻,连他怎么喝茶、怎么抽烟、怎么发脾气、怎么隐忍,都琢磨得清清楚楚。
拍摄时,他完全进入了状态。
镜头前的他,不再是那个从贵州来的小演员,而是真正站在历史舞台上的那位领袖。
那种被扣押后的暴怒,那种不甘的挣扎,那种威严被践踏后的屈辱,那种在生死关头的复杂心理……他把这些全都演绎得淋漓尽致。
成荫导演对他的表现越来越满意,经常当着剧组所有人的面夸奖他。
拍到后期时,连其他演员都对他有点「敬畏」了,因为他入戏太深,休息时都还保持着那种威严气场。
1981年底,《西安事变》杀青了。
孙飞虎脱下戏服,卸掉妆容,看着镜子里那颗依然光溜溜的头,突然鼻子一酸。
这几个月,他为这个角色付出的一切,都化作了胶片上的光影。
而这颗光头,也见证了他从一个默默无闻的小演员,蜕变成一个真正的表演艺术家的全过程。
1982年,《西安事变》在全国上映。
孙飞虎塑造的蒋介石形象,震撼了整个影坛。
观众看完电影走出影院,嘴里讨论的全是那个「太像了」「演得太绝了」的蒋介石。
有人甚至专门去翻历史照片对比,越看越觉得不可思议。
孙飞虎一夜之间成了家喻户晓的明星。
各大媒体争相采访他,都想知道他是怎么做到这么惊人的形似和神似的。
每次被问到这个问题,孙飞虎都会笑着说:「多亏了西安那位理发店的老师傅,要不是他那句『你这人不对劲』,我还真不知道自己居然这么适合演这个角色。」
后来有记者专门去西安找到了那家理发店,采访了那位老师傅。
老师傅笑呵呵地说:「我当时确实吓了一大跳!那光头一剃出来,我还以为见鬼了呢!不过小孙这孩子是个好演员,他把头发剃了的时候,我就知道他这是真的豁出去了。这样的演员,不火才怪!」
从此以后,孙飞虎成了国内最知名的特型演员之一。
他因为这部《西安事变》,开启了自己辉煌的演艺生涯。
而那个1981年的冬天,那家西安的老理发店,那颗改变命运的光头,也成了中国电影史上一段被津津乐道的传奇。
多年以后,已经功成名就的孙飞虎在接受采访时,被问到人生中最重要的决定是什么。
他毫不犹豫地回答:「就是当年在西安,我决定剃光头的那一刻。那一刻,我赌上了所有,也赢回了所有。」
他停顿了一下,眼神变得深邃而温和:「我想告诉所有的年轻演员,有时候,你要敢于豁出去。机会来了,你要敢抓,敢拼,哪怕付出再大的代价。因为真正的艺术,值得你用一切去追求。」